第五百六十章 晨钟暮鼓无那炊烟(第2页)
崔瀺站在二楼廊道中,安静等待某人的赶来。
一道白虹从天际远处,声势如春雷炸响,迅猛掠来。
什么阮邛订立的规矩,都不管了。
崔瀺摇摇头,心中叹息,亏得自己与阮邛打了声招呼。
一位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手持一根寻常材质的绿竹杖,风尘仆仆,满脸疲惫。
崔东山落在一楼空地上,眼眶满是血丝,怒道:你这个老王八蛋,每天光顾着吃屎吗,就不会拦着爷爷去那福地!
崔瀺反问道:拦住了,又如何
崔东山气得脸色铁青,拦住一天是一天,等我赶来不行吗!然后你有多远就给老子滚多远去!
崔瀺神色淡漠。
崔东山骤然平静下来,深呼吸一口气,爷爷读书治学,习武练拳,为人处世,都一往无前。唯一一次退让,是为我们两个脑子都有坑的混账孙子!这一退,就全完蛋了,十一境武道境界,没了!没了十一境,人,也要死的!
崔瀺说道:还有为了你的先生,与这座落魄山。
崔东山步步后退,一屁股坐在石桌旁,双手拄竹杖,低下头去,咬牙切齿。
兴许是坐不住,崔东山站起身,原地打转,快步而走。
崔瀺看着那个火急火燎团团转的家伙,缓缓道:你连我都不如,连爷爷到底在意什么,为何如此取舍,都想不好。来了又如何,有意思吗让你去了莲藕福地,找到了爷爷,又有什么用有用兴许还真有点用,那就是让爷爷走得不安心。
崔东山停下脚步,眼神凌厉,崔瀺!你说话给我小心点!
崔瀺说道:崔东山,你该长点心,懂点事了。不是重新跻身了上五境,你崔东山就有资格在我这边蹦跶的。
崔东山轻轻落座,怀抱绿竹杖,不再看那二楼,自言自语道:那场三四之争,为何爷爷一定要入局爷爷又为何会失心疯不是我们害的吗爷爷是读书人,一直希望我们当那真正的读书人。爷爷毕生所学,学问根祇,是那亚圣一脉啊。为何在中土神洲,却要为我们文圣一脉愤然出拳我们又为何偏偏欺师灭祖,又让爷爷更加失望
崔瀺一巴掌拍在栏杆上,终于勃然大怒,问我!问天地,问良知!
崔东山眼神痴呆,双手攥紧行山杖,有些累,问不动了。
崔东山记起年幼时分,就要被那个严苛古板的老人带着一起去访山登高,路途遥远,让孩子苦不堪言。
一次老人拾阶而上,根本不管身后孩子的满身汗水,自顾自登高走去。
老人似乎是故意气自己的孙子,已经走远了不说,还要大声背诵一位中土文豪的诗词,说那丈夫壮节似君少,嗟我欲说安得巨笔如长杠!
孩子便将那篇诗歌记得死死的,后来不曾想,孩子长大后,少年负气离家出走,又拜师于老秀才门下,老秀才莫名其妙成了文圣,年轻人便莫名其妙成了圣人首徒,终于有机会见到了那位享誉中土的儒家圣贤,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其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来有机会,返回家乡,一定要与自己爷爷说一说此事,说你那位仰慕之人,论文章,输了你孙儿,下棋,更是输得捻断胡须。
只是这辈子肚子里攒了好多话,能说之时,不愿多说,想说之时,又已说不得。
远处龙泉郡城,有晨钟响起,遥遥传来。
钟声一动,按例就要城门开禁,万民劳作,直至暮鼓方歇,便有举家团圆,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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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骊新中岳山脚附近的馀春郡,是个不大不小的郡,在旧朱荧王朝不算什么富饶之地,文运武运都很一般,风水平平,并没能沾到那座大岳掣紫山的光。新任太守吴鸢,是个外乡人,据说在大骊本土就是当的一地郡守,算是平调,只不过官场上的聪明人,都知道吴太守这是贬谪无疑了,一旦远离朝廷视野,就等于失去了快速跻身大骊庙堂中枢的可能性,外派到藩属国的官员,却又没有升官一级,明摆着是个坐了冷板凳的失意人,估计是得罪了谁的缘故。
只不过吴郡守再仕途黯淡,终归是大骊本土出身,而且年纪轻,故而馀春郡所在粱州刺史,私底下让人交代过馀春郡的一干官吏,务必礼待吴鸢,若是有那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举措,哪怕不合乡俗,也得忍让几分。所幸吴鸢上任后,几乎就没有动静,按时点卯而已,大小事务,都交予衙门旧人去处理,许多按例抛头露面的机会,都送给了几位衙署老资历辅官,上上下下,气氛倒也融洽。只不过如此软绵的性情,难免让下属心生轻视。
这天年轻太守像以往那般在衙门枯坐,书案上堆满了各地县志与堪舆地图,慢慢翻阅,偶尔提笔写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