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借书(第1页)
刘飨看了眼那条上山如通天的神道,笑道:魏神君,陆家主,你们继续聊你们的正事,我们喝我们的茶就是了。陆神略显尴尬,陈平安又不在山中,与魏檗聊再多也没意义。此次出山,提及马苦玄的嫡传,本就是卖个便宜给落魄山,并无更多正事要聊了。何况陆神见不都不想见到郑居中,更何谈与之同桌谈事,太过损耗道力了。至于刘飨,陆神在年少时就需要每年参加过陆氏家族住持的一场古祭礼,还扮演过几次登坛吟诵祝词
的升歌道士,主祀承受香火的神位主版所写名讳,便是刘飨的神号真名。
刘飨好像偏偏不愿意就此放过陆神,看书有看书的家学,治学有治学的门道,白日行凶,拦路打劫,陋巷杀人。都要好过一个人的白天作佛晚上当鬼。
就像地主当面敲打佃农,形势不由人,陆神闻言只得落座。刘飨加上郑居中,当他们联袂出现,搁谁见着了都要一个头两个大。
陈灵均听得迷糊,瞥了眼魏夜游,不愧是来自披云山的好兄弟,与自己一般如坠云雾中。
魏檗却是惊讶刘飨为何会跟郑居中一起现身,更好奇他们此行,双方有无主次之分,又是要跟陆神讨教什么
一听贵客要喝茶,小米粒让他们稍等片刻,她撒开脚丫就去煮水,仙尉道长也去取老厨子亲手采摘、炒制的头采野茶。山脚摆放一张桌子,刘飨自然而然坐在了背对落魄山的主位,山主不在家中,魏檗代为做东,郑居中坐在魏檗对面,陆神便与坐北朝南的刘飨相对,敬陪末席。
青衣小童刚认了门便宜亲戚,白白涨了一个辈分,这会儿正忙着咧嘴傻乐呵,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桌子的暗流涌动。
魏檗跟陆神相看两厌,但是对待刘飨这般存在,一尊位高权重的山岳正神,一位勘验天道五行的阴阳家,却要远远比寻常修士更为礼重。
见到浩然天地显化而生的刘飨,何尝不是一种千载难逢的见道。
就像商贾发牢骚,说自己这辈子还没见过大钱呢,然后就见到了活生生的刘聚宝。刘飨就在身侧,魏檗虽然略显拘谨,可还不至于噤若寒蝉,既然刘飨有意旁听,魏檗就乐得帮助陈平安跟落魄山与刘飨借取几分势,魏檗呵了一声,继续先前的
话题,‘屺’,好个陟屺。屺字寓意山石嶙峋,穷瘠生硬,草木稀疏,生气不盛。按照山上的说法,属于空山,与直水类似。依循风水常理,落魄山此地大而空,便不容易聚气,不宜开辟为大道场,或是一座空山耗费炼师之精神,或是道人需要拿极多外物、异宝填补窟窿风水空缺,总之就是炼师与道场容易相冲,既然如此,这般道场,买来
何用
陆神说道:表面上,此山实属鸡肋,故而不入寻常炼气士的法眼,不过长远来看,与陈平安的命格,却是相契合的。魏檗讥笑道:陆尾好歹是位仙人,为何不先将落魄山落袋为安退一万步说,陆氏有先手优势,怎么都该广撒网才对,别说是落魄山和天都峰,连那跳鱼山、扶
摇麓一并收入囊中,在南边连成一线,又有何难道理说不通。请陆家主赐教。当时的大骊皇后娘娘南簪,真名陆绛,她还没有成为中土陆氏的弃子,在朝廷极为得势,有至少半数谍子都归属她管,那会儿谁都会觉得这是先帝的一种制衡术,绣虎管理朝政,藩王宋长镜负责边军,南簪打理谍报,三者当中,又会相互掺沙子,再加上还有那些上柱国姓氏……总之就是不允许有任何一方势力坐大,有
机会独断朝纲,擅权专政。
一百件事情,历史可以解释清楚九十九件,但总有一件事情,属于创造新的历史,供后世借鉴。
陆神摇摇头,做不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刘飨笑着代为解释道:陆尾曾经被齐先生狠狠收拾过一顿,理亏且心虚,再不敢将手伸得太长。等到绣虎全盘接手此地,陆氏再想做点什么,就得愈发看人脸色
行事了。比如陆神想要以天都峰作为落脚地,再起炉灶,就必须先行问过绣虎的意思,可以,就登岸宝瓶洲,不行,就要打道回府,另寻机会。
陈灵均听得咋舌,那头绣虎,原来行事如此霸道的记得上次双方见面,还蛮好说话啊。难道是国师见自己根骨清奇,便青眼相加,格外优待
郑居中好像对这些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看着那张桌子。其实先前在乡野道上,郑居中并未截留赵树下的心声,只是与魏檗大概解释了几句,大意是说身边刘飨想要去看看陈平安的学塾,魏檗当然信得过郑居中。问题
是即便信不过,又能如何,魏檗只能是等到陈平安返回,再提及此事,让陈平安自己头疼去。刘飨看了眼陆神,做不到是真,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则是一句反话,力有余而信心不足才是真。我猜崔瀺当年走上天都峰,找到你,肯定是崔瀺早就心里有数,赌你不敢赌。比如崔瀺会故意劝说你,让陆氏豪赌一场,押注宝瓶洲,成了,由他来帮你对付邹子你果真不敢赌。只能是帮助崔瀺盯着陈山主的游历足迹,宝瓶洲,出海,剑气长城,桐叶洲,书简湖,北俱芦洲……就像个顶替林正诚的新任阍者,崔瀺和大骊朝廷还不必掏出一笔俸禄,就可以无偿使唤一位飞升境
圆满的阴阳家大宗师,陆神只会比他更留心邹子与陈平安的每一次接触。
陆神默不作声。今天这张桌上,容易说多错多。
魏檗心中叹息一声,若是陆神当年敢赌肯赌,有中土陆氏这一助力,当年宝瓶洲南方老龙城和中部大骊陪都两场战役,估计只会让蛮荒更吃痛陆神之所以没有点头,当然是不认为绣虎有与邹子掰手腕的实力,绝无可能。陆神当时无比笃定一事,你崔瀺再厉害,两百岁的道龄就摆在那边,没有可能有资
格跟邹子平起平坐。
反正已经落了座,既来之则安之,陆神一边揣测郑居中此行所求的真正心思,一边问道:当初陈山主往南走,是发乎本心,还是高人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