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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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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 一些个典故(第4页)

    闲聊之外,黄掌柜又有个正经问题,询问老友那落魄山是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小本经营,不然为何自己说要在牛角山开设店铺,落魄山明明空着不少铺子店面,却说晚些再谈此事,只是口头答应,一定为自己留下一座地理位置最好的店铺苏管事笑着宽慰好友的心,那个年轻山主不在山头、代为住持事务的朱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让虚恨坊在牛角山开设分店,肯定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可肯定不是瞧不起你黄掌柜和虚恨坊,落魄山这点门风还是有的,绝非什么趋炎附势之徒,那朱敛,待人接物,滴水不漏,更不是什么眼窝子浅的短视之辈。

    好友话是这么说,道理其实也都知道。可被拒绝一事,黄掌柜难免心中郁郁,只说如今落魄山跟咱们认识陈平安那会儿,可是愈发家大业大了,那年轻人又久不在自家山头,以后如何,会不会变成那些骤然富贵便忘乎所以的仙家山头,不好说啊。

    从北俱芦洲的春露圃,一直到宝瓶洲的老龙城,这条财源滚滚的无形路线之上,除了最早四方结盟的披麻宗、春露圃、披云山和落魄山,逐渐开始有老龙城的范家、孙家加入其中,此外还有一个叫董水井的年轻人,随后三位大骊上柱国姓氏的将种子弟,大渎监造官之一的关翳然,大骊龙州曹督造,袁郡守,暂时也都只以个人名义,做起了只占据极小份额的山上买卖。

    事实上,披云山原本可以获利更多,只是魏大山君匀给了落魄山。

    黄掌柜也没想着真要在牛角山如何挣钱,更多还是相信那个年轻人的品性,愿意与蒸蒸日上的落魄山,主动结下一份善缘罢了。北俱芦洲的修道之人,江湖气重,好面子。这些年里,黄掌柜没少跟各路朋友吹嘘自己,慧眼独具,是整个北俱芦洲,最早看出那年轻山主绝非俗子之人,这一点,便是那竺泉宗主都要不如自己。所以越是如此,老掌柜越是失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神仙钱,都只是好像借住在人之钱袋的过客,对于一个大道无望的金丹而言,多挣少挣几个,小事了,可能不能跟人蹭酒喝吹牛皮,有比这更大的事吗没有的。

    一天,两位好友又开始喝酒,虚恨坊一位管着具体生意事务的妇人,过来与二老言语,苏熙听完之后,打趣笑道:那俩孩子是收破烂吗你们也不拦着虚恨坊就这么黑心挣钱亏得我只给了一枚小暑木牌,不然你虚恨坊经此一役,以后是真别想再在牛角山开店了。

    黄掌柜无奈道:我这不是怕节外生枝,就根本没跟菱角提这一茬。主要还是因为坊里刚好到了甲子一次的清理库存,翻出了大一堆的老旧物件,好多其实是糊涂账,老朋友还不上钱,就以物抵债,许多只值个五十颗雪花钱的物件,虚恨坊就当一颗小暑钱收下了。

    那个被掌柜昵称小名菱角的虚恨坊管事妇人,一下子就知晓了轻重利害,已经有了补救的法子,刚要说话,那位德高望重的苏老却笑道:不用刻意如何,这样不也挺好的,回头让你们黄掌柜以长辈身份,自称与陈平安是忘年交,送出价值一颗小暑钱的讨巧物件,不然那个叫裴钱的小姑娘不会收的。

    说到这里,老人与那菱角随口问道:买了一大堆破烂,有没有捡漏的可能呢

    妇人苦笑着摇头,咱们坊里有个新招的伙计,挣起钱来六亲不认,什么都敢卖,什么价格都敢开。咱们坊里的几位掌眼师傅,眼力都不差,那两孩子又都是挑最便宜的入手,估计就这么买下去,等他们下了船,一颗小暑钱,保住十颗雪花钱都难。到时候咱们虚恨坊只怕是要被骂黑店了。

    黄掌柜神色古怪。

    妇人莞尔一笑,知晓两老的关系,她也不怕泄露天机,那新伙计,还被咱们黄掌柜誉为一棵好苗子来着,要我好好栽培。

    原来今天裴钱精神抖擞,手持那枚小暑木牌,带着李槐去了趟虚恨坊,李槐更加兴高采烈,说巧了,翻了黄历,今天宜买卖,让我来让我来!

    两人先去看了师父提过的那对法剑,一饱眼福,反正买是肯定买不起的,那雨落和灯鸣,是上古仙人道侣的两把遗剑,破损严重,想要修缮如初,耗资太多,不划算。师父乘坐渡船的时候,就是镇店之宝之一了,这不如今还是没能卖出去。

    今天的虚恨坊物件格外多,看得裴钱眼花,只是价格都不便宜,果然在仙家渡船之上,钱就不是钱啊。

    李槐言之凿凿,说自己只买便宜的,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裴钱,就干脆将那木牌交给李槐,让他碰碰运气。

    李槐双手合掌,高高举起,手心使劲互搓,嘀咕着天灵灵地灵灵,今天财神爷到我家做客……

    裴钱就比较放心了。

    一只仙人乘槎青瓷笔洗。十颗雪花钱。

    瞧着挺有仙气,这烧瓷功夫,一看就很炉火纯青了,不差的。我李槐家乡何处岂会不晓得瓷胎的好坏李槐眼角余光发现裴钱在冷笑,担心她觉得自己花钱马虎,还以手指轻轻敲击,叮叮咚咚的,清脆悦耳,这一看一敲一听,眼手耳三者并用,频频点头,表示这物件不坏不坏,一旁年轻伙计也轻轻点头,表示这位买家,人不可貌相,眼光不差不差。

    一幅古旧破败卷轴,摊开之后,绘有狐狸拜月。五颗雪花钱。在这虚恨坊,这么便宜的物件,不多见了!

    年轻伙计在旁感慨道,客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又捡漏了。瞧瞧这幅蒙尘已久的画卷,虽然灵气半点也无,但是就凭这画工,这纤毫毕现、足可见那狐魅根根须发的落笔,就已经值五颗雪花钱。

    一只紫檀嵌金银丝文房盒,附赠一对小巧玲珑的三彩狮子。十五颗雪花钱。裴钱难得觉得这笔买卖不算亏,文房盒类似多宝盒,打开之后大大小小的,以量取胜。裴钱对于这类物件,一向极有眼缘。

    一捆用两根红绳捆得结实、再打结的黄纸符箓,一尺高,符箓太多,折叠多年,已经凹凸不平,只有首尾两张可以瞧见符箓图案、品秩。按照虚恨坊那伙计的说法,只要里边的百余张符箓,其中半数,有两张符箓的品秩,就稳赚不赔。这还是早年一位落魄的渡客,囊中羞涩,不得已低价典当给了渡船,约好了百年之内,就会赎回,结果这都多少年了,前不久虚恨坊清理库存,这些符箓才得以重见天日,按照掌眼师父的估价,光是那根不知材质的红线,光凭那份绳子的韧性,就好歹能值个一颗雪花钱。

    最后虚恨坊要价三十颗雪花钱,给李槐以一种自认为很杀人不眨眼的架势,砍价到了二十九颗,极有成就感。

    裴钱在李槐身边,一直冷眼旁观,看着捧着一大捆符箓,很高兴的李槐,卖出了符箓有一笔抽成,更高兴的虚恨坊伙计。

    李槐随便拎着那捆厚重符箓的红绳,轻声与裴钱邀功道:一听就是有故事的,赚了赚了。

    裴钱没好气道:故事市井坊间那些卖狗皮膏药的,都能有几个祖宗故事!你要是愿意听,我能当场给你编十个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