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飞窜(第2页)
张璧手中擎着一颗硕大的南珠,那明珠光润明亮,将他左近一小片地方映得略有几分亮堂。
他左手擎着明珠,右手以掌做罩,猛然扑得过去,用手掌朝那蛐蛐轻轻一拢。
小儿行动如风,那虫子闻风而动,其实这样容易被抓的,几乎是同时撑脚一跳,转瞬间跃到了两尺开外。
蛐蛐六条腿,张璧才有两条腿,一虫一人,一轻一重,一人为着好玩,一虫为着性命,他又不是老手,如何抓得住那一心逃生的虫子。
然则张璧从来都是执着的性子,他看中的东西,绝不肯轻易放过,此时虽说双膝跪在地上,已是擦得衣裳下摆全是泥土,却半点不以为意,而是手中举着那一颗南珠,朝着方才蛐蛐跳走的方向又追了过去。
他长到几岁,便在宫中待了几年,说一句不夸张的,比起张家的府邸,对这禁宫反倒更要熟悉几分,半夜逼着小黄门带他出来溜猫逗狗,抓老鼠杂虫,同两个藩王家的小儿一起挖地掏鸟找蝉蜕,并不是没有做过,此时兴起,追着一只蛐蛐,追一路,丢一路,竟是从慈明宫外越跑越远,自家却是并无所觉。
张璧年纪尚小,精力简直无穷无尽,他蹲在地上,跟着蛐蛐直往小径处而去,并不走大路,因时不时远远见得有禁卫手中提着灯笼巡逻,是以心中甚有底气,也不怕,跟不慌,追着这一路,半点不觉得疲惫。
等到他一时醒过神来,抬头一看,发现早已跑到后苑一个角落处,那蛐蛐照旧跳啊跃啊的,只是他细细观察,发现那虫子每蹦跶一下,比起方才刚开始追时,已是距离近了许多,想来也是没力气了。
此处四处是矮木树丛,树上蝉鸣此起彼伏,不远处还有蛙鸣震天,吵着他的耳朵,简直烦人烦得半死。
张璧追了这许久,颇有些气喘吁吁,又是累,又是烦,只是正在趣味上,越捉不住,就越想捉住。
他已经有些跑不动,随手将那南珠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大气,盯着那蛐蛐的屁股不放,因见对方鼓着肚子半日不动弹,此时距离自家不过几步远,索性伏在地上,悄悄伸出手去,慢慢用双手做倒扣状,"扑"的一声,竟是牢牢将那蛐蛐拢在手中!
简直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如何及沧海,追了这许久,终于将东西抓在手中,张璧高兴得不得了,因怕左手控制不住力道,把那蛐蛐捏死,忙站起身来,把虫子腾到右手,低头扫了一眼,见腰间有一个大香囊,便拿左手把那香囊取了下来。
这香囊其中分做两层,左边是后头加进去的金珠子,右边放着菖蒲、艾草、雄黄另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药材,原是他从一个人那一处死皮赖脸讨来的。
在张璧看来,右边的东西自然比左边的金珠子重要。
他掂着香囊抖了抖,把里头的金珠子抖落在地上,小心翼翼将那蛐蛐放进了香囊左边,又把口半封起来,唯恐这好容易得来的虫子跑了。
蛐蛐进了袋,他长吁一口气,正要转头去找路回去,忽听得"噗通"、"噗通"的声响接连不停,好奇之下,举起手中明珠回头一看,原是方才乱抖的金珠子顺着地上的斜坡一路往下滑,滚落到了不远处的池塘旁,顺势跌入水里。
原来就在一丈开外,竟是有一个小水池子,其中影影绰绰,大片大片的叶子高高低低竖立着,另有红红黄黄白白的花朵隐匿其中,借着明珠的光线,勉强看了个半清不楚一一原是一池睡莲。
再往远处看了看,几十步开外,假山错落,饶是夜色昏黑,亦能模糊看到上头立着一个凉亭。
自家居然跑到了聚芳亭左近,再往前头走上盏茶路程,就要进得天子居住的福宁宫之所了!
四处静谧异常,越发显得那金珠入水的声音极大。
张璧找到了原因,便不再理会,他擦了擦满头的汗,欲要往回走,才抬起脚,却是忽然停住了。
他没有动弹,那金珠落水的声音也已经不再听得,可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四周依旧安静极了,原来烦人的蛙鸣、蝉叫俱已不再听得,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周围所有的活物全数消失了一般。
越是这般没有声响,就越发显得隐隐约约之间,有许多悉悉索索的动静,而且那动静离自己并不远,仿佛就在左近。
张璧自从延州回来之后,又经得季清菱说了一通,已是日日练武不缀,虽然年龄尚小,连入门也称不上,到底手脚利索,反应也快,觉出不对,慢慢矮下身子,捡起那一粒明珠,轻而又轻地转过头,对着那异动之处照了过去。
丈许开外,池塘边上的杂草丛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往自己这一处游移,不过三四个呼吸的功夫,那东西已是唰的一下钻出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