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聚散(第9页)
郑大风斜靠柜台,看着那一片斩龙台火光四溅的绚烂场景,点头道:"骊珠洞天都破碎坠地了,金精铜钱自然也就没了用武之地,继续铸造拿来做什么就算是白白送给老头子,都不会收了。"
陈平安问道:"我只知道金精铜钱比谷雨钱更金贵,可到底是怎么个值钱一颗金精铜钱能兑换几颗谷雨钱"
郑大风答非所问,道:"你知道金精铜钱是怎么来的吗是山水神祇金身打破后的碎片作为主要材料,加上其它几件同样不易获得的东西,才得以铸造成压胜、供养和迎春三种金精铜钱,大骊王朝山水气运稳固,一向极少有淫祠,所以购买金精铜钱就会额外昂贵,而在某些家族势力手中,能够从各地收购和搜刮金身碎片,就会很便宜,成本低嘛,山上仙家四处劫掠,淫祠不够了,大不了就强行压着一些个世俗王朝,要帝王君主撤去敕封,将正统山水神灵暗中贬为淫祠神祇,以雷霆手段打杀了便是,若是王朝君主不愿低头,也有法子,仙家势力就笼络一些个亡命之徒的山泽野修,借刀杀人,以一些品秩不高的旁门道法、法宝灵器换取金身碎片。这种来历血腥的金精铜钱,成本兴许还不如一颗谷雨钱。而大骊宋氏皇帝向外界购买的,恐怕一颗金精铜钱,就值个七八颗谷雨钱。"
陈平安又问道:"那现在世间还有多余的金精铜钱吗"
郑大风挑了挑眉头,缓缓道:"难说。这会儿谁要是傻乎乎购买金精铜钱,谁都知道是大道修行的必须之物,再不会做生意的人,都会漫天要价,爱买不买。"
陈平安叹了口气,有些头疼,他就是那个至今还需要金精铜钱的家伙,而且还不是需要几颗而已,几袋子都不嫌多。
画卷四人的性命,金醴法袍的缝补修缮和品秩提升,以及未来五行之金的本命物修炼,极有可能需要消耗大量的金精铜钱,作用类似那枚大渎龙宫水脉精华化成的玉简。
郑大风教训道:"大过年的,少唉声叹气。"
陈平安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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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给桐叶宗子弟熬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所有人都悲哀发现,根本就没有熬出头的迹象。
那个剑修还在以一身凌厉剑气,轻松粉碎桐叶宗方圆千里内的山河气运。
破坏容易,跟在剑修屁股的那些金丹、元婴修士,收拢灵气、弥补重建那些毁坏殆尽的山根水脉,却极难,除非这些地仙愿意损耗自己道行,才能稍稍加快速度,防止山水灵气的不断外泄,可姓名记录在宗门谱牒之上的地仙之流,一旦修为不稳,也会牵扯到宗门冥冥之中的气数。
原本桐叶宗这么一处灵气冠绝一洲的洞天福地,在日复一日的恶性循环之后,就算是外门资质最浅的后进弟子,都意识到了桐叶宗迎来了千年历史上最为险峻的难关。
但是最让他们感到疑惑不解的事情,在于除了宗主初次露面,或刺杀或拦阻那名剑修之外,那位在所有桐叶宗修士心目中比天还高的中兴之祖杜懋,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头,全然没有理会那名剑修的挑衅,甚至宗门危在旦夕,根基动摇,这位力压一洲练气士的老祖宗还是没有动静。
不过当下绝大部分桐叶洲练气士,还是愿意相信老祖宗不动则已,否则就会一击致命,那个剑修左右,注定猖狂不了几天。
几乎所有桐叶洲的大山头、王朝和豪阀,都在注视着桐叶宗的动向。
随着玉圭宗姜尚真大摇大摆凑了趟热闹后,越来越多尽量遮掩气机的各路地仙修士,来此遥遥观看,施展神人观山河,分别拿出看家本事,查看桐叶宗风水流转、气数深浅、福缘厚薄在内种种端倪,一开始谁都不敢相信,一名剑修,就能够影响到桐叶宗这么个庞然大物,十之三四的灵气走势。
山下王朝的沙场厮杀,两军对垒,若是有一方"死伤"至此境地,则溃败矣。
那名剑修,没有杀人。
除了破开屏障和围杀之局,剑修几乎连剑都不会递出。
但是再眼拙的别家陆地神仙,都看出了桐叶宗子弟的精神气,在走下坡路。
千年以来,桐叶宗子弟山上修行也好,下山历练也罢,不管是仗势欺人,还是迎难而上,皆有一股彪悍之气支撑起道心,故而相较于别家练气士的登山之行,桐叶宗子弟最是高歌猛进,气势如虹。
遇上冲突,被境界更高的练气士占了上风,只要报上桐叶宗名号,便可肆意辱骂其它山头的练气士,意气风发,视为寻常事。遇上或者听说同门弟子受到欺凌,二话不说,或御剑或御风千里奔袭而去,一剑斩敌头颅。
一些生死关头,性情刚烈的桐叶宗子弟,愿意与敌对修士玉石俱焚,含笑赴死之人,历史上亦是不计其数。
如果剑修第一天闯入山头第一天,中兴老祖杜懋,或是退一步,宗主一声令下,愿意为桐叶宗慷慨赴死之弟子,不敢说方圆千里的全部山门练气士,最少有半数的人,第一个念头,是视死如归。络绎不绝,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这些慷慨激昂的练气士,一旦如此,想必人人皆认为自己死得其所,错在那剑修。
可是到了如今的大年三十。
所有人内心深处,除了希冀着飞升境的中兴之祖能够现身杀敌之外,更多还是摇摆不定,自家宗门到底在外边做了什么,惹来了这位咄咄逼人却不滥杀的剑仙,才能逼得老祖宗在梧桐小洞天内闭门谢客,什么时候我们桐叶宗沦落到这般田地了在自家地盘上,难道直接不讲道理了也不行连以那最擅长的力压人都做不到了
姜尚真其实一直没有彻底远去,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山峰上,与一位关系不错的老元婴剑修喝着美酒,后者摇头笑道:"桐叶宗的脊梁骨,算是垮了大半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