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第2页)
“您是天家贵子,在下不敢不从。在下与您,本就不是一路人,故而不敢茍同统御者的道理。”
“天家贵子……”他自嘲地一哂,目中含蔑。
于她,她可以选择是否遵从先师遗志,可于他,是否成为皇子却非他意志可选。如果可以,他情愿从未出身皇家,也从未来到过这世上。
武饮冰屈身一拜,“殿下身边人才辈出,必不缺在下一役。此役之后,在下与殿下恩怨两清,殿下一诺千金,望殿下信守诺言。”
李谊不答,垂目望着地上瘦削的一团。她额头触地,十分的谦卑恭顺,却连正眼也再不愿给自己一个。
知她再无留意,李谊不甘地仰起头,转身沉道,“准。”
年关过后,李适下罪己诏,诏书言:“长于深宫之中,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穑之艰难,不察征戍之劳苦,天谴于上而朕不悟,人怨于下而朕不知……罪实在予,永言愧悼。”
此后叛军日渐势微,正月晦,圣人李适改年号贞元,决意携太子与毗伽可汗御驾亲征,巡幸汉中,以赎其罪罔。
此番唐军势如破竹,朱泚在太极宫如坐针毡,听闻节度使李晟率大军逼近,直接弃城而走,故而长安城并未遭受大规模破坏。
长安光复,李谊则奉命先行返回长安打点修缮,暂代国事。
武饮冰随军返回,再次踏入这个她生长十八年的京畿,望着四下掉落不少的屋瓦和旌幡,心中百感交集。
街边巨槐枝杈光秃,行至朱雀大街与开化兴道坊的街口,武饮冰下马拜别。
“多谢殿下数月来收留照拂,不胜感激,就此别过。”
李谊勒住马缰自马上而视,试图挽留,“你父亲的死,你就不想查清真相了么?”
“此事在下自会处置,不劳殿下费心。”
她将军马归还,背着包袱,头也不回地钻入里坊,身形渐渐消失在李谊视线之外。
李谦不忿,跟着煽风点火,“二哥,我就说她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吧,你对她这么好,人家根本不领情。”
“闭嘴。”他本就隐著一缕烦躁,李谦这么一捅更是窒闷,一夹马腹,黑马扬蹄嘶鸣,朝王府所在的方向扬尘而去。
一别数月,长安不似往昔的正月热闹非凡。此前烧毁的开化、新昌、兴道几坊已经重建出原有模样,屋脊上积了薄雪,还能见到零星梓人锤锤打打。
她快步返回崇义坊,寻到自家铺子在僻巷的后角门,往日她为了不给阿爹惹事,乔装避人耳目出门后都是从此处回家。
角门落锁数月无人问津,门头上都生了蛛网,她翻上墙头,铺子内望去一片空静,满地白皑皑的积雪不见一枚足印,分明诉说这段时日内从未有人归过。